您现在的位置: 首页 > 游记散文游记散文
中国笔罗丹——记著名作家、两前文学始创者葛诗谦
发布时间:2020-04-12作者:来源:点击:
葛诗谦先生近影(新华社记者 兰红光摄)
中国笔罗丹
——记著名作家、两前文学始创者葛诗谦
宫稚枫
引子 梦想之火
我的思绪飘向了这世界三块著名黑土之一的三江平原,贝扇形的三江平原霓彩迷幻,黑水水系间回旋着光的离子,游动、裂变、凝固,不断地冲突,不断地蔓延,呈现它多幻的意志。于是,我臆想,在古老的北方,这里应该是最后一片以火为图腾的土地了。
和葛诗谦的交谈便理所当然地从那生息过他的故乡开始。
直至金色的阳光斜入了我们的沟通。
而此刻,一个曾经自我放逐的精神世界也蓦然在我心中成形,和窗外喧嚣繁华的北京市区构成一种异乎寻常的对立和统一。
因为沟通,更因为眼前那间接着以激情与沉思来透示生命自我圆满的葛诗谦,我似乎触及到了命运的最终本质——现实之冰与梦想之火那永恒的矛盾。
但这种永恒的矛盾却又在葛诗谦三十八个年轮里镂刻出一个传奇般的故事。
本质的元素总能适时地转化组合为新的生命构体,他也总能在自我流放中寻觅到一个新的座标,并在坚定不移的走向中确定不变的方位,以之来完成自我星系的轨迹——因此,我只能这样去读解葛诗谦。
冰雪的黑土冻层间也会裂变出一颗梦想的寒星,这使我不得不揣测另一个遥远国度那曾经孤傲的灵魂——伟大的罗丹。
其实,其间只有唯一的内在联系,即人类梦想之火的传递。
上部 雷击之树
那是荒野中傲立的一棵雷击之树,在他生命世界于是永远汹涌幽蓝的天火。虽然冰封的岁月里嶙峋为了冷硬的风景,但雷与电灌铸的意志依然对语着苍天。
如同精神的苦难烧灼葛诗谦不息的追求,当诗之锋砺成为这位北方大地之子的头冕的时候,黑水星系间,诗人开始拥有整个世界。
他的第一次精神之流放于是交错雷和电的号角。
空谷足音
我与葛诗谦的相识算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他所办的北京诗谦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正在这片文化的沃土上以星辰般的运转速度发展着;并且,他创始的“两前文学”大旗也已在中国文化界、中国新闻界、中国企业界猎猎生风。
因此,我对葛诗谦的最初了解,便从“两前文学”开始。谁知,随着以后的交往,随着对“两前文学”的入迷,我才发现,“两前文学”只不过是我理解葛诗谦生命构建与精神构建的一个切入点。
我从来都不曾如此强烈地体会到,某个人的生命质地会包容如此众多的内容,而其中,阳与刚的个性会如此酣畅淋漓地奔突表现出来,并以之来对抗庄严的现实生活。
“他生命的三十八圈年轮里写满了传奇”——如果让我用一句话表述对葛诗谦的感受,我只能这样说。
六、七十年代,他是在黑土地的贫瘠岁月中挣扎成长的农家孩子;八十年代,他是磨难中吟咏生命的诗坛骄子;九十年代,他则游刃于文化与企业之间,默默耕耘,以其独有的睿智和执着成为了中国文化界与中国企业界中名声显赫的作家与社会活动家。
这便是葛诗谦。
来自祖籍蓬莱的袅袅仙气于他那浪漫而卷曲的发际萦绕,而黑土白雪间那豪迈之气又于他的额角倾泻。他,毫无名人架子,当然他也绝不认同自己是什么所谓的名人。他脑细胞迅速裂变、爆发、组合、排列、定位的速度和语辞表述准确的功能超乎想象,天性般地展示那种诗人的率真及浪漫的同时,又雄辨地勾勒出他深邃而新奇的思想。堪成体系。
但我依然想从这些外在的表现形式里去挖掘葛诗谦生命的本质元素,去透视“葛诗谦现象”的特征。
葛诗谦的精神结构是以他的“两前文学”作为基础的,他的行为模式及文学创作活动都以此为轴心,假若离开这一点,就会很难把握住他为何每次接近现实深渊的底层后仍会有强势的反弹力,来支撑他贴面自己梦想的高度。
在我们身处的这样一个前所未有的变革时代,我们往往因迷惘于精神动荡而不安之时,葛诗谦对自己诗化王国塑造的那永远的执着,却最终成为了他一次次自我否定、自我放逐之后的动力源泉。
从他十八岁起,确切一点说,从他完成第一次的嬗变——那由一位农民的儿子向一位诗坛新秀转化的瞬间起,葛诗谦便冲破了一道坚固的界限,他在设计自己精神王朝的同时,也用行动建立自己理念的天空。
直至有一天,他终能从心底呼唤出这样的话语:
“伟大的罗丹曾用文艺复兴的精魂铸造了一个不朽的思想者。而我一直希望成为中国经济振兴时期的‘笔雕者’,用笔、用心血雕琢大时代最前端的思想者群像,记录下大变革最前沿不断衍生的新史诗”。
因为时代,这位天才诗人已走过许许多多坎坷岁月,在大东北冰封雪固的梦野拓开了黑色的冻土层,但诗人与现实严格的对立使葛诗谦站立为一棵“雷击树”,此时的他,拒绝现实,又不得不于自己诗化的意识深层折射多重阴翳;也因为时代,“两前文学”使诗人葛诗谦的人生产生戏剧性的效果,他否定了自己——投身现实生活的洪流,寻找到一种新的神格实体:大时代大变更时期一种新型文化之力。
于是,在葛诗谦精雕细琢的近500万字的报告文学作品里,依然以唯美的价值取向作为其创作的基石。诗人向报告文学作家转型的纽带在此;而从否定现实至肯定现实的这种“叛逆”,则是葛诗谦自我精神之放逐的又一典型。
在他的世界中,一切都是既对立又统一,既绝对又相对,既是禁锢又是无羁——以此为轴心,行动与思维的移位便相得益彰了。
这便是葛诗谦的魅力所在。
即通过不断的自我否定来实现自己精神放逐的完满轨道。
然而,这道从黑土地的冰雪冻层间划出的星辰轨迹,绚丽的光束底层,每发生一次严重的裂变,葛诗谦所追求的诗意体系便会完成一次跨越,以及对人生的积极肯定。
“你不能停步,这才令你伟大。”德国文豪歌德说过的这句话用在葛诗谦身上一点不为过。
在葛诗谦突破的每一道精神界限之后,他为自己打开另一片行动的开阔地,并在文学的新大陆探究自己灵魂的深度——一种民族性的东西,使处于新旧十字路口的人们去清楚地认识我们时代之所以伟大的原因。
于是,葛诗谦生命结构里充满神秘的三大元素:梦想、现实和诗。
梦想的因子缘起于三江平原黑色的土壤,其里交错的则是光与影,带着人性纯粹的色泽;现实的因子缘起于我们这个大变更的时代,当精神崩溃过后,文学的传统需要新的定位时,葛诗谦便从梦想的营造中惊醒过来,他要构筑新的传统。
梦想和现实交错的则是诗。
这两种几乎以同等力量存在着的因子,于是也成为葛诗谦生命世界的两个侧面——不断地碰撞、不断地化合、不断地逆反、不断地均衡。
终于,他以诗(最终转化为行动的哲学)试图剖解——剖解自我、剖解社会、剖解时代。
他要以整个生命撰写一首长诗,恒定梦想与现实的距离,恒定一个自我流放的灵魂最终所处的高度。
守望雪域
一条冰河的暗影延绵向了远方。
在富锦这座北国小城通往诗人家乡的冰路上,22岁的葛诗谦茫然四顾。唯一值得他暗自庆幸的,他终于再次站向那千里冰封的坚实土地,向着命运回顾。
四周似乎一片寂静,雪花飘落的声音都如此地清晰地映入他的耳际,风声自寥廓中来,往寥廓中去,葛诗谦静静地站立着。
此时的他,一如一棵梦野中的雷击之树,被现实雷电灼伤之瞳注视着那素色的世界。
色彩迷乱了。
血一般的红色弥漫。个体生命的孤独存在于那血色的激情中。荒芜的冻土、禁锢的河流、嶙嶙的巨岩、遥远的山脉,一切可以映入眼帘的意象,那自然的意象,由紊乱变化为条理的组合,葛诗谦似乎也从那时代的迷雾间依寻了自己求索的方向。
——背于众水。倒流/纵存一滴也是壮歌。
/情潮不怕受阻/既然已经选择。
诗人葛诗谦守望着他梦境的雪域,脑海不自觉地跳出这之前所写的一段诗来。
遏抑不住的往事如同泛滥的洪流涌上他的心头。
17岁,在自长一岁的情况下,高中毕业的葛诗谦穿上了绿色军装。变成了一棵傲然于北方森林中的树——他骄傲地宣布:“大野上荡响的才征鼙和那梦寐已久的铜号声中/我们,会义不容辞地顽强延伸”。
是的,我们会义不容辞地顽强延伸。我们梦的触角已从黑土地千年融化的雪水间探了出来,欣欣然……
那是诗的嫩芽从此为生命而歌。
葛诗谦打着手电在被窝里静静地写出的这首《小草为大地而歌》的小诗,和葛诗谦的名字一同走上了《黑河日报》,这位军营少年已然暗暗选择了诗歌、选择了诗歌会发展之路。
为了诗歌葛诗谦还特地去了一趟北京,专程拜见了诗人柯岩,柯岩亲切地向这位远道而来的跋涉者授之以心得:“爱之深,心自诚,诚之乃至成功”。三年军旅生涯,使葛诗谦完成了他人生的第一次跨越。即由一位北国农民的儿子蜕变为一位军旅诗人。
三年时间,葛诗谦已在各类报刊发表了五十多篇诗作,而他的战士笔记中竟贮藏了八百多首诗歌。
第一次的蜕变,无疑对葛诗谦而言,精神上的兴奋是无与伦比的。然而,也因为诗,他精神的苦难之旅开始了。
从此,传统与反传统的两大源流汇集于他生命之中。葛诗谦的生命也由此而发生质变。在这位北国诗人的心中,梦想碎裂为各具生命状态的意象,成为绝伦的艺术品,并且,这件艺术品借用象征的手法表现着其自身命运的典型形态。
“狂泼四蹄/在瞳仁上图腾作舞/仰天啸憧憬于心/踏蹴如激昂之鼓”于是,葛诗谦梦境中的《黄骠马》化为高原上“风之摇篮,奔合力之摇篮”。“纵然漓淋出血终也凝为惊呼”,诗人轻微的声音,猛然爆发出一阵暴风骤雨般的火焰。
那是生命的火花,在意识的炼狱经过洗礼开放的花朵。诗,便是载负葛诗谦接近永恒的一叶孤舟。
没有人品尝孤独,而葛诗谦却以孤独为铁镣套上自己的思想和行动。
诗人诞生了。
诗,使葛诗谦不可能停留在尘俗的表层上,他所创造的风景总翻滚着炽热燃烧的火苗。但矛盾出现了。一种精神的高度使他回归,回归现实的生活,他想让诗的热血澄清于现实,让诗的力量宁静地游移于生活。
当葛诗谦以自己的大胆和自信将自己的诗送上当时富锦县县委书记张国良手中的时候,惜才如命的张国良几乎凭直觉就认定了这位才华横溢的小伙子。他知道,在富锦最缺乏的就是这样的文学人才。
经过三次县办公会议的特别讨论,终于决定将葛诗谦破例安排到县文化馆。幸运之星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地降临到了葛诗谦头上,他一复员便进了县城,成为了县文化馆的创作辅导员,令人们又羡慕又嫉妒。
在八十年代初,这对于一个农村青年来说,一切似乎是梦所难求的。可谁又知道,这幸运的背后掩却了几多艰辛和执着;又有谁知道,这幸运同时也为后日埋下了几近苦噩的种子。
1983年10月10日。
葛诗谦生命中无法撕去的日子,极度痛苦与极度狂喜激出的热泪中,他选择了坚强。
树叶早已在最后一阵秋风的扫荡后支离,只有遥远的山脉寂寂如禅,寒冷的空气弥漫了富锦这座小城,似乎在预兆着初雪的到来。
此时的葛诗谦,虽刚刚二十出头,但在富锦,算得上小有名气的人物。他作为富锦文化馆的创作辅导员,已经为县里培养了数十名颇有水准的“笔杆子”,他还一手组建了“三江青年诗歌创作联合会”,办起了《富锦文艺》,把一个县级文化馆搞得十分红火。他甚至还真请来艾青、臧克家这样的大诗人来当顾问、提词,让地处偏远的富锦人又惊喜又佩服。
可就在这一天,正想干一番事业的葛诗谦接到了改变他命运的一张文书。
横亘在他面前仿佛一个巨魇深渊,那深渊的吸力将他的希望和对生活的激情抽得干干净净:“农村兵进城,违反复员军人安置政策……”文书上面清晰地印着的指令将葛诗谦惊呆了。他象一个被冷箭射中的大斗士,满眼是错谔满眼是悲愤。
三次县长办公会的决议成为了一张废纸。
葛诗谦突然面临着城镇户口被注销和返乡的时运。这样的打击,对一个刚刚跳出农门,刚刚要在新世界中大展鸿图的农村青年而言,究竟有多么沉重?而在这几近毁灭性的打击下,二十二岁的葛诗谦虽痛苦万分,但却没有半寸屈服。
他无法屈服。
他梦想的诗之星火已剧烈地汹涌。
“懦怯和长头发的女人之泪/早为那致命未死的一击/结痂成意志和威严”葛诗谦精神的王国里忽然闪现一株荒原上兀自耸立的《雷击树》,在雷和电交错的命运之吻下,生命虽然流淌出黑色的被焦化的血液,但精神则被塑为凛然的风景,以孤岸之姿对抗苍穹。
又是一个不知道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还是1983年10月10日,还没有放下手中的“红纸令”,有人将一张《人民日报》塞在了他手里。
葛诗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诗作《北方,一串金黄的歌》赫然登在《大地》副刊上。在那个每片绿叶下都蜷伏着一个写诗的年轻人的时代,在
最为权威的《人民日报》上大方而大气地发表诗作又意味着什么?
极度的痛苦与极度狂喜激出了葛诗谦生命的第一行热泪。
收拾好简单的行囊与那一摞摞的书籍,葛诗谦开始了他一生永远无法逃脱的自我精神放逐的旅程。
他要回归。
以一种古老的回归方式,回到他诗的梦野。
从富锦通向故乡的那条乡间小路,季节已经为它覆盖了厚厚的冰雪,一场接一场的大雪仿佛使三江平原凝固成了一个无生命存在的生命禁区。风景只是一种颜色,冰雪的单调和阴冷的天空。
风吹乱了诗人葛诗谦的头发。
葛诗谦以一步一步的脚印体量着大地母亲的体温,他的目光坚强地望着空寂的远方,没有回首,也永远不会回首。遥远的雪域地平线之外,是一个一个闭塞的村庄,那也是一颗颗孤独的灵魂么?
他的目光似剑。他想洞察那时代迷雾中诗神的方位。
西伯利亚的寒潮紧紧地攫住他。
冰寒。冰寒。
他见到了寻觅已久的诗原。
三 雷击之树
他显然超越了现实。
一定意义上,他超越了自己。
他的激情蛰伏着,如同身旁安静的松花江,冰雪封住了它澎湃的水流,它静静的凝固似乎是一条亘古未曾融化过的冰河。
他也一样。
他站立的姿态只是这个冰原上的一个点,一个点。
“一个点”,葛诗谦思索着:“最小化,便是自我的宇宙,空间和时间消逝,生命于是抗拒运动,抗拒一切;最大化,便是生成的宇宙,它包涵一切,既是虚幻也是真实,既是无常也是有序,它便是自然的法则”。
冰原上的葛诗谦孤立为了一个永恒的点。
他谛听自然的天籁,寻求着与自然的沟通。时代的云雾在他的瞳仁间升起、飘散,或又重新凝束、重新荡开。最终,他那经暴风雨涮洗后的精神的天宇终又闪现出一片奇艳的阳光,澄清起来。
“没有冷峻显不出冰凌花的忠贞,霜寒雪冻里派生出冰溜子的快活”。
又一场雪纷纷扬扬地下开了。
诗人葛诗谦显现着这样一种练达的观念:“诗人,属于精神世界的游牧者,冷静地选择,选择地迁徒,是艺术不衰的战略。自我放逐,不在于生活得最好,而上于生活得最多。”
雪花漫舞。
冰原上的葛诗谦被大自然的瑰丽征服了——“我就是雪/一热我就软/越冷我越硬。”他将自己的精神放牧在现实的最后一片净土,他所构造的一切意象沉淀着天性的豁达。
回到故乡的葛诗谦,一如游览于桃花源的武陵人。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村居生活使诗人葛诗谦得到了一次彻底的净化。
诗的极光绚丽了,他追逐着那神秘,并被神秘所牵引,他诗的河床喷涌而出的水花结晶为冰原的奇幻,他的心灵幻生着的就是一个冰原上悬挂的白太阳,散发着空灵的光度和热度。
诗人葛诗谦也在这段放逐的岁月中觅得了一座精神的港湾,他和那位心心相映的“巧珍”结婚了。从此,这个叫姜桂杰的女人便开始陪伴他浮沉荣耀与坎坷,陪伴他那永恒的放逐之旅。
梦野之中追逐着风的流浪,三江平源上年轻的农民诗人葛诗谦不仅没有就此湮灭无声,反而更加贪婪地吸吮着黑土地的灵气,以天才的洞察力与军人的倔强,向着诗之王国最冷硬最寂寞的质地深入。那空阔的耸立雪峰的诗原,使他的悟无限——“枯蒿,怪石和风刃的挑选很严格/不能镂刻成山之雕的将被淘汰”。他的诗笔不再是浅描轻画,而是刀的恣肆无情。
从这一刻起,葛诗谦的诗风已然成熟。诗意纵恣,脱尽窠臼,跌宕排霁,千态万姿,他师法大自然的伟岸,以鬼斧神工般的笔触,点睛生命的力和美,更喷薄着罗丹一样对艺术和生命的思想力。
田野在他的眼中都成了拔节的海,成了音乐——“芦花飞白,组合细浪奏鸣曲/苇叶潇潇、拔响洪涛大和弦/向上、向上、向上/拔节、拔节、拔节”。
八十年代中期,一些诗评家的文章里出出了一个新鲜术语,黑水诗派。这一正在形成中的诗派核心人物便是葛诗谦。有人如是评论葛诗谦的黑水诗风:“刀砍斧削的艺术笔触,不仅镂刻出北方人的形象,更镂刻出北方人的思想、气质、个性,令人想起欧洲古典艺术雕塑,仿佛主体形象仅仅是一种象征,而深厚的凝聚力在其身后。”
生活的颠沛,终日的馒头就开水、大葱蘸酱裹腹的日子里,葛诗谦却吟出了那么多骄傲和欢欣的诗歌。但一个神秘难解的问题出现了。是生于自然灾害的最后年头,长于乌尔古力雄壮的山下,属于倔强威武的丑牛为他的性格烙下了不羁的印痕,还是纵情的诗歌为他打上了无羁的个性?
1984年的秋天。
九月的江南,正是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盛景。
葛诗谦带着一身仆仆风尘,临风于西子湖畔的月下吟哦——“我是农民的儿子,我是母亲月下升腾的希望”。西子之魂引领葛诗谦走上了一项全国性诗歌大奖的领奖台。
在杭州大学的礼堂上,一位来自北方的农村青年激昂地吟诵他的诗歌《一个农民的儿子的宣言》。坐满了整个礼堂的一千多大学生热烈地鼓着掌,那带着浓重东北口音的同龄人,以质朴而无限深情的诗句弹拔着他们的心弦。诗人邹荻帆上台将诗歌大奖的获奖证书庄重地授给了这位东北青年。他就是农民诗人葛诗谦。
他的站立如同一棵被雷电鞭笞过的树木。《一个农民的儿子的宣言》倾倒了整个中国诗坛。
葛诗谦展开他梦的双翅,翩翩然向诗之女神飞去,他感觉到了诗国的光辉,与现实生命对立的另一个世界的晶莹。他陶醉在透明的水晶琉璃般的空间中。
但现实生活的樊笼与这位诗坛骄子精神领域的反差却又于他身上奇特地和谐着。谁所想到,这次来杭州领奖的经费还是妻子姜桂杰为他东拼西凑恰好凑整的一张火车票呢?
贫困反而使他们滋生一种超常的弹力。葛诗谦完成了一批又一批相当具有力量的诗歌,他要以诗歌的节奏与诗歌的疯狂击打他那命运的礁石。
西湖之行成为了葛诗谦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客途京城,他来到慕名已久的评论家丁力的居所,见到一本《艾青诗集》,葛诗谦如获至宝,拿起来便吟咏不止,语力铿锵,如入至境。看到这年轻人嗜之如命,丁力微笑着割爱,把那艾青亲笔题签的诗集转赠给了葛诗谦。而从西湖归来,又过北京,葛诗谦终于见到了心中的诗神——艾青老人,老人热情地接待了他,用温和的话语给他鼓励,令他终身难忘。
西湖领奖回来,葛诗谦又回到富锦县,到广播电台做了个临时记者,日工资1.38元。姜桂杰一提起那段日子的苦,总有说不完的话:“诗谦是个读书写作不要命的人,我工作没有着落,他一个人上班,三口之家,几十元的收入,吃粗茶淡饭也得好好掂量啊!”
1986年。
葛诗谦调入北安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开始了他相对稳定的一段生活。
然而,不久之后,葛诗谦再一次放逐了自己。
他要将自己坠入深渊,坠入那精神的深渊,要将自己一次次推向冰点般的临界线上,让思想之力拽回那下坠之势,让这种不断的循环点缀出自我放逐的进程。
命运的驿车负荷着时光行驶,葛诗谦凌驾着它冲破了冰原最后的界线。他灵魂的深处因为命运之风帆有了一丝新的外力的作用便再度惊颤着。
他不安于现实,永远地不安。
他要在游离的现实状态中实现生命的全面展示与裸露,在生活漩涡的盘旋间爆发思想的更新与蜕变。
他要以自己的速度突破黑水诗系,衍生自己的星座。
要永远地裂变。
葛诗谦偕同妻儿再一次回归到了梦野最清冷的底部——魂牵梦萦的三江平原。佳木斯。
中部 天涯有岸
冰河解固,大地突然裂开。
在岸的另一边,是生命的影子遥寂,一切的存在有若旷野的风声,有若零碎了的阳光的晶片,纷纷扬扬;而此岸,生命的足迹还得继续地延伸、探索、深入向梦之内核地带。
葛诗谦很自然地择定了他的转向。对诗之精神不断的体验使他坚信,放逐自我,才能从闭抑状态间得到最终的解放,才能完善自己一直追求的诗之神格。
一 命运驿车
这是一辆命运的驿车。
也是这个凡尘世界永恒的法则。它从来没有过平坦的路途,也从来没有过均衡的速度,更不必说有任何指引的方向。
梦想一次次:将葛诗谦抛向高空,现实却又一次次:将他拽回——他的诗歌令他声誉鹊起,生活的利爪却又很快攫住了他。于是,葛诗谦必须像雅可那样不断与天使争斗,又必须像约伯那样永远屈从上帝。
对他来说,诗之魔是唯一摆脱现状的可能。
他要在命运的颠簸中使他的梦想富于血、富于生命力、富于强大的意志,这样,才会得以将自我伸入无限,将诗魂镌入无限。
诗人唯一可以选择的,便是那永远的自我放逐,无论生活方面,还是精神归依。
——“流浪与监禁只能使沉思深刻/歌声,迎来风而峻然/生命如愿望之树/遇一千次打击,愈见抖擞”。
1987年的秋天。金黄色的三江平原。
一辆命运的驿车再次驶回它憩息灵魂的堤岸——经过北安市至佳木斯近400公里的旅途,葛诗谦带着妻子姜桂杰以及幼儿葛书瀚回到了象征着他创作诗野的三江平原。
“灵魂体味着萌芽的欢慰/神情寻觅着黎明的座标/于是,憧憬悄然展露思辩层序/力源和美在新生的形象群中”于是,我们也可以想象那命运驿车依靠于梦原的一瞬——也是黎明时分,太阳透过沉闷的灰色开始普照大地,梦之原野呈现一种淡淡的紫彩,在地平线的另一方,依然孤单地悬挂着几颗寒星,空气的流动变化为了音乐的流动,如著名的前奏,由于是最伟大的演奏者大自然在演奏,显得更加地柔和起来……
葛诗谦要将蛰隐在他意识深层的梦之星火炼成现实。
他要在诗歌最寒漠的质地中做一次全新的探险——那黑水诗系,已禁锢不住他蠢蠢欲动的心灵。
他的灵魂在于倏忽而逝的节拍中猛然爆发最耀眼的光亮。
葛诗谦的镌刻之笔伸向了社会主义大工业的灵魂——在个体生命的灵魂与时代之灵魂的对接中,他义无反顾地抉择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在那令多少诗人望而却步的寒寂诗域进行着忘我的开拓。
“眼下,虽然黑水诗帆高挂,可工业题材却是缪斯遗忘的一角。作为一个诗人,我有义务有责任用心灵去体味,用诗全面反映大工业改革的旋律,对难度极大的工业题材,与艺术进行忘我的开拓,以期用诗缩短通向当代工业和当代工人内心体验与思想情感之路。”
在葛诗谦的内心图象间闪烁的,是命运之魔,是诗之魔。
“既然于存在之中存在/无论有否呼吸的生命/都应着力刻画”。
于是,单调冰冷的机器工业折射出了其有生命象征的意象——在他眼里,巨型吊车伸出了魔幻的手,“把月亮衔起来,衔得高高的”;《厂区的黄昏》是“一个梦/带眼的网兜拎不住了”,只因是“穿百褶连衣裙卡曲裙旗袍裙/筒裙套裙西装裙窈窕俊逸的黄昏……”连《天车女》也成了“衔春飞舞的布谷鸟”,“梦幻不灭的写照”,一切都宛若神来。
为了诗,葛诗谦与妻儿三口蜗居在佳木斯造纸厂青年公寓仅8个平方的斗室之内,确确实实是斗室啊!一住就是三年。
那一个连生命几乎都会滞泄的房间,似乎不受生活的冲撞——蓝色梦想的焰火充盈其中,思维能象游牧的民族驰骋于北方阔大的草原,是“盛不下盈溢溢的情愫/希望可点染宙之瀑光”。
——“关上门/八平方便是一个世界/越过心灵和岁月空虚的界碑/根除迷茫和失望荒芜的杂草”在灼热的空气中,葛诗谦对自己说:“那么忘却自己吧/让存在变成一种责任。”
宙之瀑光!宙之瀑光!还有什么比思想的明彻更为伟大的光线呢?当葛诗谦开始创作的时候,这种神秘瀑光便深入他的血液,激活他那个体生命最内在、最隐密、最独特的东西:一种诗人的素质。整个奇幻便以神秘的构思意象潜入到他的心中,集聚起来。
——“真有一个梦会唳鸣而死”么?他的世界(在精神的高度上构筑的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接触总会变成一次洗礼,变成一次对生命了悟的痛苦。这一切最终的转化还是美丽的诗卷——“没有鸟/瘦弱的影子印就苍凉/传说和美早为寒冷毙命/目光被折成一节一节又一节”但更多的则是一种骄傲的时代使命感:“无数条强烈的视线聚集在号角上/兴奋中难能忘记孕育兴奋的时代”。
当佳木斯,这个年轻且燥动的城市合上它炽热的眼睛,当三江平原被夜色笼罩,世界隐去了它的身形,“神”便复活,葛诗谦的世界便复活——“骤然愤怒也会骤然缄默/煽燃黎明也会撕裂睛空”。
最终,“命运竟又使它成为鹰之岸畔”!
时代孕育了优秀工业诗人葛诗谦,同时,虔诚的诗歌也为他赢得了生命的尊严。
这位诗坛骄子早在24岁就已成为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后又任佳木斯市青年作家协会副主席,全国希望诗歌联合会副会长,他的名字也堂皇地载入了许多辞典和传略。
如同文艺复兴之火从意大利扑向它北方的迷雾,欧洲苏醒过来,一个神和一个宗教被抛弃,世界需要有新的生命力填充一样,此时的葛诗谦所注重的,便是以诗之火焰在诗域进行一次全新的无羁的漫游,他要舍弃,用新的思想和“铁镣”套住自己,以达到诗歌升力的极限——即使身临到了看似边界的悬崖,他也会向着那梦魇的深渊纵身跳去。
然后,在临空的虚无之中体验生命和诗的真实。
佳木斯,葛诗谦命运的驿车于是亦被割裂为两部内容——静止与剧动,外表的静止,以一种生活方式的停驻表现,其内在的运动却因为对诗的无限参悟而发生核变。
诗人在一片新奇的世界里继续前行,直至“匍匐之魂也不会祈祷易嫁”,“在历史和大地间穿行/桀鹜地穿行/抖擞隼翅的强劲之风”。
北国的森林——三江平原的黑色土壤——黑水水系间蔓生的黑水诗座——一个孤独的漫游者,因为诗歌,他那辆命运的驿国最终装潢上了金色的华彩。背景为充盈着诗之灵性的天空,变奏着一种神秘的极光,牵引其再度寻觅向又一块精神的流放地。
梦岸无涯
一条奔腾不息的变幻之河。
它宁静地坚持不懈可以达到比狂野的腾跃所及更远的地方么?它温和流淌的清澈可以达到比暴烈不羁所及更深的深度么?
那现实的河与葛诗谦梦幻的河重叠着。现实的河使他的诗情犹如家乡松花江的水流,一泻千里;梦幻的河则载负着他的生活,跌宕起伏。这种耸立的重叠,不断交错,不断融和,总有着一种息息相关的血肉联系。
分析葛诗谦的诗歌核心的成份,首先源自于浪漫主义“古典回归”的文学意识,以诗歌的纯粹及唯美来达到古典方向的倾斜。诗歌的结构则是以古典和超现实两根支柱支撑,并以这两种元素建筑其艺术的天堂。
当“传说就这样生出翅膀”——“谁说月光已被流年风化成了遗嘱呢/澹泊不是沉默/沉默别于死寂/寓悟于静/必定分娩命运强悍的抉择”。
直至,—堵古老的墙平地耸立于葛诗谦的思维领域,将他的诗意王国分化为两个世界,这一堵透明的墙体,能使两个世界相互对视——“那面遮风而入的墙/依在。尽管/为岁月之悠而多发断裂/肯定,还活着某种不死的/神经”。
为此,葛诗谦从美学的视角出发,不断地解体自己所营造的意境,最终来确立其“古典回归与超现实臆想”,并以此构筑他理想中的生命之美,并参照选择他诗歌创作的题材和风格。
“地心之血/因一瞬间爆发后凝冲动为石/灼伤结痂/嶙峋挽嶙峋残骸挽残骸为海”。(当我读到这句诗的时候,在我的意识世界中仿佛一切都沉寂如死。我无法言喻这种生命的悲壮——因为现实的超负荷的悲壮,但我们仍试图去剖解葛诗谦诗歌力度的始源。)
因此,这也不得不涉及葛诗谦所追寻的“古典回忆”与“超现实”两种诗歌基固当中。他所追求的古典主义,属纯粹的民族性,有着两重属性。一方面表现在他所倾慕的盛唐古典精神,不重理性而重道德与知感的均衡。(“三千年。 然伫望于斯/可目光却一点也没有贫血/有泪/只为相思而涌)他认为,古中华之美既是一种精神,也是一种道德,于是他在这里面找不到了自己古典主义,于是他在这里面找到了自己古典主义倾向的归宿;另一方面,表现在由于生长于北国的原因,黑土地情结对他至深的影响,使其憧憬英雄主义和生命造型上的空阔气魄,对生命生活的积极肯定。(在葛诗谦《黑诰·不死》组诗中, 为表现了这一点,即使是黑桦,它的无意识生命也会发生基因的裂变——“先前,也是女人/只因光洁之身为地火亵渎/所有的柔情却丢失在昨夜/可怜只剩一个梦/却又不敢在眼圈流出/可那颗古太阳死了。她活着/每一颗都是一个孤独”。)
在这条奔腾不息的诗歌变幻之河,葛诗谦将他被激起的情感从一次动荡掷向另一次动荡,从故乡掷向军营,从军营掷向小城富锦,而后又是故乡、北安、佳木斯……这种永恒的放逐过程,也使葛诗谦一次又一次地自我审视,并试图在生活的最底层以精神的魔力来破译一种真实——生命的真实。
“他若没有激情,也就没有思想”,假若葛诗谦心灵的世界不具备对生活和生命的激情,便不会成为诗人,更不会成为一个完全可以面对时间和历史的实力诗人。
他总是在现实的暗影中深深地潜一口气,便深深地扎下去,直至心灵从现实的阴影间解脱,以诗魔的面貌来张扬自我的微观世界,体现社会变更期灵魂动荡中多幻的变化。他用诗歌破译了生命的真实——以奇幻的生命质地为土壤,以来自梦幻的梦幻创造梦的痕迹,这便是他诗歌耕耘中的“超现实主义”。
“神经和血脉/一次次乱了走向/手掌推开却找不到位置/蓬发昂扬却体现不出力量/整个身心/都在重围之中/跌倒了。黑黝黝/四处寻觅也找不到一根手杖。”——直至,忽然间,“遥远的梦幻一瞬之间解体”。
在骤然急转的瞬间,在诗歌建筑之力的牵引下——
他仿佛已经听到了诗神的声音,看到了诗神的影子。
神秘而莫测的声音一如风之吟唱,(鸟翅/已印入风雕的纹理/歌声/亦被太阳炼做陈情)来自梦野的风声与风的影子,缤纷着,急坠着,有天女之散花,有飞天之旌带,在如痴如醉的状态中,却“叮”的一声,葛诗谦用笔刺破这种濛冥。
他将自己抛回大地,抛回生活的现实和精神的现实。
现实忽然在诗人的眼里澄清无比,诗人葛诗谦在穿过灌木荆棘走向无限之境后倏地发现,他所构造的诗歌艺术的宫殿,会在现实的坍塌声中重新崛起于现实。
他的笔触开始调整方向——关注时代,关注大变革时期的那群实践者。
“这好像一种自我诞生的仪式”葛诗谦似乎以梦呓般的语调诠释:“就像伦勃朗的油画,人物内在美好的精神之光首先是在浓重的暮色中闪亮,如同古老的法兰德斯画派里那远景的幽光,瞬间所产生的激情决定的抉择,往往是影响一生的事件。从八十年代始,我一直想从时代的迷雾中确定自己最终的走向,于是,一条河流走势的意象也不断地出现在我的诗歌中,起始,它只是一条群山之间蜒蜿的小溪,流向土地后变端为河流,平缓而凝重的水势直指天涯,但这些不是我最终的取向——江河入海,海天一色才是我诗歌发展的归宿!”
如果说诗人葛诗谦透彻认识了精神世界,他的世界兴许是最完美的生命幻影,是一个深刻的有关灵魂的预兆之梦,他的诗便是一个超越了现实的梦果。但所有的一切,依然是葛诗谦精神历程中的一个铺垫,在超现实的极限之中,虚凌的生命超越了本体后,再度进入真实之境的现实主义。
于是,真的有一堵透明的墙出现了。葛诗谦的诗成为其后五年间创造的近500万字的报告文学的姊妹篇。其间最终的联系则是对现实的了悟,对理想的了悟。
一个瞬间。
坐在从遥远的三江平原驶向北京的驿车上,葛诗谦完成了一次新的自我诞生的仪式。
他触及到了生命的真实,那些梦幻的泡影散开——只有通过痛苦,对命运痛楚的无限深情,我们才会更加热爱生活。
于是,他将自己诗歌理念的纯粹观作为解剖现实的锋刃,并化作自己的灵魂,成为自己以后创作的思考方法和行为模式的基础。他的诗歌的始源——大自然、生命、梦核,营养和繁殖了他的文学生命体,最终又孕育了他新的嬗变,他总发现着新的大陆,命运注定了他精神的流放永远不会停驻。
鹰之岸畔
罗丹借助刀与无意识的石块来表述生命之力的释放,葛诗谦则以笔与对灵魂的体悟来表述生命之光的色彩。
我总想尝试一下,将葛诗谦以诗之禀性呈露的各种性格集中,但这些在不同时期进行不断放逐的灵魂归根到底只有一个目的:价值和永恒。生命都是一种体验的衍生——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暗自感到体内一股力量的酝酿,有着挤突的神秘和向上的奔突。抓住葛诗谦生命形态中的这一根弦,就可以找到他为何要在命运的放逐中放逐,同时,这也是他诗歌总以无与伦比的力量喷涌的渊源。
1990年深秋。
葛诗谦终于再次“ 逃遁”,从黑土地上空缤纷的阳光间出逃,他将那些阳光的晶片置之脑后,追逐着诗神的影子穿过大东北的无边沃野,带着几许关山明月的清新和空灵,来到北京。来到中国最高的思想、文化领地——北京。
横看全世界,俯瞰全中国。
恰好,此时此刻的时空座标是中国改革开放的锋线期。
他的灵魂在历经了又一次危机与震憾之后得到了新的感动。葛诗谦总是将自己的命运之旅推向一座一座的悬崖,让自己站在悬崖边缘的身体颤抖的一刹那,与其开始一次真正的结合——一如鹰之岸畔,从一座悬崖跨越过去,并不意味有对生之畏惧,而在于要去叩响的另一座雄端。
因为这个世界让我们驻目的风景绝不仅仅只是一座有生之危机的悬崖而已。
他的浪漫当然地决定了这样的诗句“无需温情 当然也讨厌冷漠/诅咒与赞美/都很难灼燃瞳光之火/孑然于世的非属麻木之躯/生就有梦/梦魂不散。”
在北京,他的灵魂径直地仰望着这片新鲜的天空,一如仰望他自己故乡的穹宇。
时代的巨裂是一种必然,而葛诗谦思想上的巨裂亦是一种必然。一个全新的概念在葛诗谦心中清晰起来——“把笔触直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最前端,直至中国现代企业制度改革最前沿”,他为他的“两前文学”思奠宏基。成为这个千年期与另一个千年期的伟大对接;这个世纪与另一个世纪的空前融合中的“两前文学”首创者。
首创者的注释,是无价;
首创者的资信,是永恒。
又一座未名的高度等待葛诗谦去征服。当时代巨变的声浪紧紧地攫住他的那一根梦想之弦,当现实召唤的声音在诗人脑海中回荡不已,展现在葛诗谦眼前的是另一片无垠世界,是另一个宇宙,拥有着自在的星系,回响着新奇的天外之音。
从此,在诗人内心的最深处,存在着现实所塑造的永恒。他将自己梦想的触须,以及千百万神经的未梢,深深地扎入时代的土壤,扎入现实根基的根基之中,孕育着新的电光。于是,有关葛诗谦生命的造型,由于对时代的深奥所发出的惊叹而有了一种更为明确的位置——即存在于梦幻和燃烧着的明晰现实之间。
“两前文学”是葛诗谦以其所有诗歌的晶体沉淀之后、结晶之后,所产生的新的文学生命体。是他以生命的意志向着命运的阴霾举起的另一面旌旗。
在葛诗谦看来,两前文学诞生的始因则是要把他思考了整整十年的难题(对时代变更之力的探源)演绎出一个完美的答案,要让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与波澜壮阔的当代企业变革浪潮血乳交融,循序互动。或许,这便是两前文学的胚胎吧。
对时代、对文化的独到见解使葛诗谦奇丽的想象像苍鹰一样翱翔在这个世界之上——大变更大时代的内涵真正地成为了他鹰之岸畔。
“民族要发展,经济振兴是关键;经济要振兴,企业腾飞是关键;企业要腾飞,文化哺育是关键”。对时代的深入挖掘和探索使他内心充满的总是一种艺术上的升力。
梦想和现实这两个相互抵斥的因素罕见地融合为一,使葛诗谦完成了一个由优秀诗人到一个著名报告文学作家的位置跨越,也使其所创作的几百万字的作品中,无论纵向还是横向都具有巨大的影响力。
他说:“我们这个时代无疑是一个最伟大的时代,无须三百年后作家和历史学家们拂去岁月的灰尘再作揣想。我可能不会成为司马迁,写不出《史记》,但作为大变革中的记录人也必然有其非凡的历史价值”。
于是,他登临长城,写出《大写长城大主题——北京长城八达岭旅游公司纪略》;他直飞江南,唱出了《金色蛙鸣:世纪的寓言——南京金蛙集团透折》;他漫步京郊,吟赋出《版图亮色·韩村河之光——关于企业家田雄与韩建集团的报告》;他匹马原始的马峪河谷,激烈出《亮瀑惊梦·南盘江之光——关于陶少刚和他的贵州南江集团的报告》。
于是,他以横溢的才气奏响《涅 ,生命交响诗》,张春来这位中国十佳民营企业家与他成为拳拳至友,于是,他踏浪大东海之滨,以至挚之情为当代新型农民写出了《大时代·产业链·创造者》,中国白领农民的缔造者宫学斌与他成为忘年之交;于是,他回返北国,在空滨的雁啼声中,神思逸飞《突围·雁阵大写人》,解困型企业家许远明一来北京,必与他又作倾心之谈……
一般来说,传统的与天才的如同水火不相容,天才总以他正在形成的灵魂向着传统与过去发出挑战。天才与他的时代就像两个世界,虽然彼此排斥,然后进行深刻的沟通,却存在于不同的领域,他们在各自行进的轨道上,很少合而为一。
但在葛诗谦的生命疆域里,则没有一条清晰的界线,在他凝聚着他的智谋和心血的500万字组成的一幅全景式挥写的10卷本《葛诗谦文集》中,却活跃了一个时代,一个世界,一个中国,一代人。他对时代的镂刻一样有着对生命镂刻的深度和力度,“两前”文学洋洋洒洒占《葛诗谦文集》6卷的篇幅中,呈现出史诗的规模和特质,成为一座巍然耸立的山峰,高不可及,令所有时代的人望而却步。
他从个体生命意志的单纯中走了出来,体现出一种世界的意志。
“为了民族的发展,我将毕生致力于构架中国文化与中国企业之间跨世纪的桥梁,为此,即使要奉献生命,我也无怨无悔。”
曾经,诗人葛诗谦以十年时间追逐着生命永恒的谜团,试图破解生命的真实;如今,葛诗谦又用了十年的时间,试图破译时代的真实。在他的前十年的精神历程,我寻找到了他命运神秘的三要素:梦想、现实和诗。而今,在他命运驿车宏大的座标轴之间,还会存在神秘的三位一体么?
我向着宇和宙充盈的冰原问过后,再试问经与纬纵横的大地。
有的。一个声音传过来。
和诗之魔、命运之魔的声音有着相同铿铿的质地。
下部 力之高原
一声雁啼。寞寞。
月之焚烧坠落在梦幻的高原。素霜如火焰的蔓延。旋转的流星,纷纷如雨。力在不断解构,又在不断狂卷。
海於是开始激烈地舞蹈。
在空滨的尽端,汐涨与陆地进行着一场力与力的角斗,让不系之舟纵情烟烟水域。
一 力之建筑
我的脑海间总浮现一个这样的意象。残破败落的古长城的城墙,兀自耸立在高原,背负着夕阳残照,风声如泣——被拉长的历史阴影就静静地匍匐在大地沙砾上。
对建筑的震憾一般缘自于其内在力量的感染。建筑之力不仅表现出艺术的韵律,更勾勒了其所处时代的价值。
但“两前文学”又是怎样建筑起自身体系的呢?它的审美价值的主体又在哪里?或者说,如果将“两前文学”比喻为一个自在的星球,它的经与纬又是怎样的结构?
毋容置疑,“两前文学”也是一座建筑。文以载道,它的审美价值的主体放在对时代内涵的挖掘上,并被浓重地抹上诗意色彩和传统文化的精神。
在葛诗谦看来,中国社会正在内部发生着向市场经济转变的深刻变化,而市场经济对文学的影响却也是一场革命,虽然从外表很难体察。
于是,相应地,葛诗谦也将“两前文学”的核心定格在对时代巨变之力的探源方面。他将目光投向波澜壮阔的市场经济改革的前沿阵地,投向企业家群体。
由于那种天性诗人的素质,使其作品总有一种突奔的力量和激情存在着。
诗人的激情和传统文化的力量也就构成了“两前文学”星座的经和纬。
而葛诗谦报告文学创作中所推崇的五大要素———政治、社会、经济、人,企业的构成,亦成为了其文学原理论的系统标准,决定了他所倡导的“两前文学”现实的重要推动力,以及理论的引导力、形象的感染力、前瞻性的呼唤力。
在分析葛诗谦报告文学的 这五个基本要素之前,我们首先要体验的一点是,葛诗谦报告文学中的另一个有着透射之力的基因,即注入神话的元素。将古老的神话源的美学因子纳进他报告文学创作中,与时代的神奇相呼一致。
《神话中国新神话》便是其间的代表作。
以神话多彩的感情因素与冷酷的市场经济进行一次全新对接,我们可以看到,作家善良美好的寄喻,也可以看到在诗人思考中不断奔流的一种血色情愫———在神话的境地塑神话,此时,时代和神源便水乳交融。葛诗谦的这篇力作于是便成为一座盘踞的神话大山———使莫兆钦(广西源安堂制药厂厂长)这位大山之子真的从神话之源 走了出来,又从现实的氛围中走入了神话。
对神话进行深刻的演绎,在葛诗谦报告文学作品中,值得提出的还有《涅 · 生命交响诗》。
倒错的结构,生命的觉醒、意识世界的冲动以及这一切背后的那永恒的涅 之火,与民营企业家张春来的成长历程,构结成了严谨的一至。而展示给读者的,不仅是一种有质的生命伟力,更是一种无形的时代伟力。
在葛诗谦的报告文学作品中,我们还可看到一幅浓墨的国画山水—“远山取其势,近山取其质”。深远吞吐的意境也是葛诗谦报告文学创作中的重要环节。
这一点,又在葛诗谦许多作品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如《企业大协奏˙默写伏牛魂》、《亮瀑惊梦˙南盘江之光》等。而浓烈的历史氛围与现代气息的交织,当属《通天赋˙世纪海宁潮》。
二十世纪的最后十年是一个历史性的转折时期,在这一历史性的情境中,葛诗谦的思想也经历了深刻变化。时代的变更、思维方式的演进、文学的重新构建与重新定位等,都是他人生中一些急需解决的课题。
在他看来,文学领域真正的历史 宿命在于自己所处身于其中的时代那深切生存体验与现实思考,这是文学的生命之所在。但文学还需要以非凡的想象力去自由地翱翔于大地的上空,俯瞰缺失和提示升腾。而且,这又是葛诗谦所标榜的“两前文学”的核心内容。
由诗人向报告文学作家的转型,使葛诗谦的意识形态的网络也产生了质的裂变。生命纯粹的幻影被时代壮丽的真实替代,但是两种感受又始终在他的思想体系中旋转不已,无论是诗人葛诗谦还是作家葛诗谦,他追逐的都是精神与现实猛然撞击的那一接点上的永恒。他总是有意识地将一瞬间刻画成一个独立于世界之上的世界,将捕获的现实神话建筑在精神的神话国度之里。
即使做为一个对现实与时代有着深刻思考的秉笔者,葛诗谦自始至终不愿放弃的,便是在自己的文学创作活动中契入一个裂变而极具激情的因子,以达到现实之境地与梦想之境地的完美统一。
最终,个体灵魂的奔腾汇入了群体灵魂的奔腾,个体生命的体验融入了社会生命的体验,个体思维的哲学变化为了社会性的行动哲学。这些都是建筑力度的不断跨越,也是力之建筑的不断完善。
对“两前文学”而言,也无论建筑的力度抑或力之建筑,需要的总是一种“力”,这种“力”,作家的创作便会通过自己的独特思考方式突破中国文学几千年来最根深蒂固的极限——既对传统人文精神(个体存在感受)的否定,用全新的目光看待现实人生与时代实质。
二 金色年轮
读葛诗谦的报告文学作品,总有恣意山水之慨,“水有洪 流 ,山有潜伏”,纵横吞吐的气势以及跌宕起伏的节奏,使“两前文学”一如一辆太阳神车,以金色的年轮驶向金色的世纪。
而“两前文学”对时代脉络的把握力方面,也不由不想起一位伟大的艺术家罗丹来。罗丹的创作灵感,如他那著名作品《加菜义民》,来自于他们深深扎根的人间社会,他的灵感诞生于人生的悲欢,而后以冲破学院式雕刻的局限,淋漓尽致地表现生命造型的特征。与罗丹艺术造型有异曲之妙的“两前文学”,则是取时代壮丽的一面,驰骋奇丽的想象力与对现实思考的浓度来“造型”大变革前沿阵地的那群企业改革“思想者雕塑”的。两者之间有相同的质地,即对一切外在法规与传统成法的突破。
1998年,葛诗谦生命中一个金色的年轮。
在一次次地跨过自我界限之后,葛诗谦为他所创生的“两前文学”再次浓抹上一道七彩之虹。
6月19日上午10时许。
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东楼十号厅。
原中共中央副主席李德生老人在热烈的掌声中蹒跚着走进了四幕话剧《少年邓小平的故事》新闻发布现场,在主席台前落座并与该剧总策划、编剧葛诗谦轻声细语。
善于捕捉新闻热点的记者们,纷纷抓拍了这一珍贵的镜头。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经济日报、中国青年报、文艺报、中国文化报、北京晚报、中央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等数十家媒体很快向全社会传播消息,几乎无一例外地对该剧做了中肯的评价,这是我国第一部反映世纪伟人邓小平少年生活不可多得的好戏,又是一部由著名作家与知名企业家联手创作的话剧,为我国尚未走出低迷的话剧艺术发展开创了一条全新的路子。
于是,在人们还没有淡忘人民大会堂为他精心策划的《跨世纪的交流》——当代科学家、艺术家、企业家共话二十一世纪所产生的轰动效应时,葛诗谦又一次成为公众关注的新闻人物。
至此,“两前文学”已成为一阵狂飙,而“葛诗谦现象”亦成为不容忽视的文坛新观。
也是这一年,金色的一年。
为了能更好地为企业界与企业家服务,葛诗谦不但倾其心,倾其力、倾其情,不断地采访和笔耕,更鼎力创办了国家经贸委所属的《中国企业报˙企业家周刊》彩色版。他要为企业办报,为企业家导航,用自己的前沿阵地为企业家们建筑起一座象牙塔—— 其里,两前文学熠熠生辉,有若一座精神的家园。
“思想在世纪末的黄昏中洞穿历史,而新岁之钟声已然荡响。”葛诗谦宣言道:“我们不期盼奇迹,却在创造奇迹——中国的企业、企业家们在痛变与磨砺中所显现的不再是简单的哀愁或喜悦,而是厚重而睿智的思索。这缘于经济振兴对企业的期待,缘于民族发展对企业家的厚望。中国的企业家们无法也不能逃出罗马,选择‘受难’又何尝不是一种荣光?!”
他要以《中国企业报˙企业家周刊》为据地,开展一场精神上的新“造山远动”——使其成为一苑企业家们的精神家园。
那执着的追梦人呵!
葛诗谦的作家生涯于是步入到了一个新的临界点,他的行程便如同星系自转的速度启动和飞翔,他穿行在激情当中冷静地用目光寻找现实的每一个亮点,他沿着时代彩虹的弧度而上,架构着中国企业与中国文化之间的跨世纪之桥。
如他在《中国企业报˙企业家周刊》创刊百期志辞 中所说的:“余心所善,九死未悔,长路漫漫,上下求索。我们正在创造着一种最能传达时代特征的前沿地理论思辩,企业新闻热点,浓郁文学色彩于一体的中国现代传媒新文化。它以立体化、全景式的恢宏笔法,展示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世纪之交的企业界风云,透视企业家心志,阐发企业经营与文化理念,为企业的发展和经济的腾飞浓情重墨,秉笔豪歌。”
葛诗谦真的实现了其“艺术表现”与“行动哲学”相统一的终极梦想,在一种历史的必然属性当中,依寻到了其生命历程的必然演绎。
近500万的激扬文字,报道了张瑞敏、倪润锋、焦海坤、何世斌、黎明、刘汉元、黎建功、汪海、吴炳新、许远明、郭晓环、刘奇、何家铭、刘国儒,黄振山,赵永堂、张春来、宫学斌、莫兆钦、田雄、潘建清、孟祥亭、蒋锡培、毕燎原、马德海、薛永新、郑元豹、陶少刚、郑元飞、刘炳银、宋学俊、张亿达、吕玉建、周家杰、孙东兴、吕宗林、申甲球、臧联宝、韩斌、何邦喜、米恩华、鹿占山、张博唤、许亚洲、刘洪国、吴迪等一大批在国内外声名显赫的杰出思想者和企业家,浓墨重彩地塑出了奋鏖于市场经济主战场的中国企业家群像。其在国内外都产生了广泛与深远影响。
因为“两前文学”的完善,葛诗谦将他灵魂的每一细节都呈现了出来。他总是在激情中思考和生活,也同样在激情中创作,他勃发的是对时代无限了悟的多彩情感—一种对现实的积极肯定。
要清醒、明晰地选择既定目标后进行每一次大胆舍弃,往往是一个人能不能实现自我跨越最基本的因素。但在葛诗谦的命运行进曲中,我们总可以循寻到这样一条轨迹——不断地放逐之后,他迎刄于现实生活狭隘的生存空间,旧的禁围总被支离破碎,然后, 他生命音符便以一种新的激越开始跳跃。并以一种“动”与“静”的相互循环构筑生命内质,以一种“奇变”与“突兀”的相互穿插来建筑自己文学理念的宫殿。
葛诗谦把自己交付给了伟大的时代。
三 风之追逐
1999年。
世纪的最后一个四月天。
时代之力拥簇着葛诗谦 登临了一个新的制高点。出任中央党校中国市场经济报社副社长兼副总编辑后,葛诗谦的生活也几乎置身在一种超负荷的状态中。这位“构架中国文化与中国企业世纪之桥的巨人”(中国合作经济报评语)总忽南忽北 ,倏东倏西,他神思的细胞之纤放骸於神州大地的每一片土壤。企业家们纷纷与他相约,苦与乐,悲与欢,宏图大志与隐患忧虑都向他倾诉衷肠。他倾听,他思索, 忽 而拍案而起,忽而喃喃自语,更多的则是激昂文字、指点迷津。
甚至,葛诗谦在许多企业采访期间,都会出现那么动人的一幕。
企业的所有中层干部以上的管理人员,聚集一堂,虔诚如学生,听讲台上那位稍带东北口音的作家给他们讲课,讲市场经济大潮冲击下的时代,讲那力与力的冲撞中所孕生的伟大;讲管理,讲改革。会心之 处 ,所有人都受到一种潜移默化的思维上的惊颤。
此时,对葛诗谦而言,他的身份又有了变化。
因此,对于世纪末或者世纪初的葛诗谦,怎样为其定位便很难了。如果说其是一位杰出的诗人,那么我认为,莫如说他是一位优秀的报告文学作家;如果说其是一位优秀的报告文学作家,则莫不如说他是一位思想者;而如果说是一位思想者,却又莫如说他是一位时代的观察者和成功的社会活动家。
他的“身份”的不定,如同他所吟唱的诗歌,既有 飘忽的灵动,更有其内质的凝重厚实。
依寻着葛诗谦生命进程的这条脉络,我们也可以把握住他精神脉络的流动。他总是站在一个诗人的立场,用冷静的尊严来阐述时代的觉醒。因此,对时代力源的探索也成为了“两前文学”具有挑战性与现实性意义的出发点、轴心和思想源泉。由于大变更时代的历史原因,也就决定了葛诗谦创作过程中的精神状态和历史角色——“两前文学”便以历史主体的角色去构造主体意识形态的神话之源,去创建一种与时代共荣辱的生存关系。
“两前文学”的历史空间由而得以不断发展、不断延伸。
与时代的这种血肉关系,使“两前文学”的现实性意义成为这个生命肌体的主体脉络,“两前文学”获得的艺术视野和现代性品格无不深深地烙上了其印痕。并且,在文字的观念和形式的建构上也有了高度的艺术自觉。
从个体生命的体验中彻底分化出来的结果,必然导致葛诗谦文学创作活动的浓度和广度。“深”与“广”是历史空间的经纬,而“两前文学”的历史性意义也正在于此。“两前文学”依据时代性和民族性这两条特定的历史线索,而展示其纵深幅度的。它所具有的魅力,亦可以说,“两前文学”的历史定位,在于它以自有的文化个性来适应 风 云变幻的大变更时期与急剧演变的时代,并达到最终透视时代那种种:力量冲突的结果。
对于当前这样一个复杂多变的文化现实,创作的冷静是葛诗谦所标榜的“两前文学”的特色之一。他总试图在社会结构的不稳定中间探索出一种稳定的力量,理智地观察,渐进地深入。
对自己艺术形式的最终归宿的定向,葛诗谦无疑把握住了最好的方式。如果个体精神的体验是文学创作中的一次冒险 ,那么“两前文学”还是在时代作用力下回到了一条自身发展的轨道上。他的文化概念也得到了最终的完善。
“两前文学”使葛诗谦赢得了又一次的精神回归,但他又否定文学的回归传统。在他看来,在这样一个时代,要文学回归传统显然极不现实,是一种幻想的东西,现代人的文学回归只能是新的创新上的“回归”——这使得“两前文学”在自己的宿命中真正地有了突破性的精神。
从这一点上,我们还得回到葛诗谦报告文学创作的一个重要情结里面,即对现实神话的塑造和对神话精神的探索。无疑,葛诗谦也在建筑自己的神话,让生命神话与之构成一个新的神话体系,借鉴神话的力量与时代精神做一次辩证色彩的行动。
一定意义上,葛诗谦报告文学中纪实的企业家们做为一个真实的社会群体,代表了一股新生的力量,但再加一定的分析,我们就可看出,这股力量成形、奔突、主动于现实社会的起因,还有更内在的一方面:即改革开放二十多年来,在一种蓝色的海洋文明冲击下,人们思维方式的转变以及行动哲学的更新。
如葛诗谦所比拟的,“当我们处身在一个陆地文明的高原带,几千年来不断在其上奔突,最后结果的只不过形成无数条来回往复的道路,人们依靠这些固定的路径完成独立的人生,既无前也无后,只是不断循环。但迷雾终究会散开——当人们蓦然发现,与高原接壤的是一片无穷水域的时候,他们不再会张望,而是奋不顾身地跳下去。这一线的距离虽然制约过人们,但这一线距离的突破引起的革命就是黄土文明与海洋文明最激烈的碰撞——我们已突破了这条坚固界线,这便是我们所在时代之所以伟大的成因”。
历史总在大量偶然性中呈现着某种规律,但这又需要人们透过这些偶然的现象去作出深层的分析。偶然与必然的辩证关系,于是也自始至终地成为葛诗谦生命进行曲的主音符。
风起于梦幻的高原。神秘的阳光不定、流离,当梦的种子追逐着风的痕迹开始飘泊,开始与阳光共舞,历史与现实的隔膜猛然破碎——梦想的飞翔便轻盈如云之霓裳。
那是一种梦境吗?那是一种遐思吗?那是一种魔幻吗?
撕裂重叠云翳,流光透过那悠远的隧道,斑斑驳驳 ,陆陆离离,激发着,幻比着……
那分明是一道圣洁的光环,罩在一代大师那宽阔的额前,他在思考,他在求索。
他要用他手中的刻刀雕塑一件旷古绝今的历史的艺术的珍品。
思想者。
而他本身就是一位伟大的思想者,罗丹。
当我的遐思走出梦境,走出虚幻,回到现实的时候,我的眼前仍然有一道圣洁的光环。
灯下,葛诗谦正在秉笔疾书。
他手中那曾经流淌过千首诗引,著就百万文章的笔哟,不就是如同罗丹手中的刀吗?
余心所善,九死未悔,倾情竭力,秉笔豪歌。
他在用手中的笔来雕塑思想者,雕塑历史,雕塑社会!
结束语 恒有的星座
飞机穿过江南水乡上空浓重的云层,向北飞去。这是从上海至北京的一班航机,刚刚在杭州采访完杭钢的葛诗谦坐在 客舱中,回想着这家国有企业在改革中波澜汹涌的一页。
杭州使他的思索显得更加地绵远幽长。
一阵急烈的震动,打破了飞机内的平静……
事后,葛诗谦对我讲起这次飞机差点失事的情境。很平静,与他一 贯的激昂作风形成很大反差。
他告诉我,那一刻,他仅仅移动了一下视线,从机舱内转向窗外的天空。
“很安静很悠远的天空似乎被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泽”。葛诗谦的一瞬感受却使我惊谔不已。
生命竟然如此强悍。
生命竟会如此豁达。
一刹那便会得到澄清。得到启端,很具禅的意味。
生命既然会嬗生一个自在的星座,思想必然也会嬗生出一个自有的星系。
恒在于情。
恒在于悟。
恒在于永远追逐的梦想中雕琢与伟大的一瞬间。
葛诗谦先生近影(新华社记者 兰红光摄)
下一篇:陇西广泉寺 作者: 史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