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峡口古城:一首残缺的边塞诗
发布时间:2019-06-19作者:来源:点击:
峡口古城:一首残缺的边塞诗
吴晓明
当我们从内蒙古阿拉善右旗走进山丹地界的时候,风开始变得有点生硬了,而通往峡口古城的路开始变得颠簸,山峦、长城遗址、烽火台、庄稼、牛羊等在我的视线里绽放又凋零。我忽然感觉走进了时光的隧道。无精打采的夕阳拍打在山巅、戈壁、草湖滩......感觉岁月在这儿就有了点幽暗昏惑的感觉,似乎这儿曾经就是一盘历史的盛宴,而今已是肴核既尽杯盘狼藉了。
走进峡口古城的时候,夕阳似乎等不及时光的脚步就跌落在草丛中了,暮色也有点迫不及待像是残留的积雪一样蹲守在硕大的石头上,因为光线的缘故,石头凹凸便有了光与影的变换,像是岁月在这儿踩下的平平仄仄的脚印一样。
我站在石头群里,感觉自己也像是一块沉默的石头,又像是石头的缝隙里摇曳的芨芨草一样,和岁月抗衡。风比石头还坚硬,风从我的身体里穿行而过,我的内心有尖锐的疼痛划过,我听到岁月从我的心脏呼啸而过。面对着满目的疮痍,似乎那些石头就是废墟滋养出的生命一样,那种荒凉让人感觉沉重而又虚无。
走进了古城,铺满泥土的路面崎岖不平,可是没有尘土飞扬,每一粒尘埃都是安静的。天空没有流云,甚至没有飞鸟,感觉历史的天空也是风烟俱净。我忽然感觉那座古城就是一首残缺的边塞诗,如今,这些断壁残垣像是一个词语、一个标点,可是我无力拼凑出一首韵律完美的诗了。干枯的树木像是中风的老人一样,沉默中诉说着无奈的悲怆,我心里一种说不出的酸楚,那种破旧让人涌动着无力的心酸。墙角的枯树,蜘蛛网,废弃的井,断壁残垣,那种荒芜感让我内心有一种被撕扯的疼痛,我像是被困在蜘蛛网上飞虫一样,有飞的冲动,可是却没有了行走的能力。
我感觉自己就被放逐在时间的狂野上了,在岁月的长河里踽踽独行,找不到归属感,而和岁月只剩下疏离感。而那些砖头、瓦片似乎不小心都会漏出岁月的蛛丝马迹。偶尔也有一丝丝绿意从一个墙角里冒出来,忽然感觉似乎那片土地还活着,是土地吐纳气息,干瘪的焦灼的土地以皲裂的方式死去,而那些醒目的绿却以热烈的方式活着。我的思绪在风中凌乱,这个古城荒凉破败到如此模样,像是一个珍贵的文物被岁月磨损的一种疼痛与无奈,你无法复原,又不知道如何珍藏。就任凭岁月处置,任凭风雨梳洗,岁月的容颜还是回不到千年以前的模样。
我顺着街道在暮色中踽踽独行,我感觉自己像是历史和现实的一个交汇点,我每前走一步,我就距离历史近一点,把现实甩远一点。我走近这座 始建于明代,重建于民国(1914年)的过街楼,它雄居古城中央,为砖石土木结构,二层横梁悬挂“威镇乾坤”牌匾,为清代秀才高鼎所书,古朴沧桑,见证着历史的变迁,也见证着这个古城的昨天。
在斑驳的字迹里我寻找着岁月留给我的证据,我在凌乱的风中做着无端的猜测,城楼上精美的雕花都暗淡了它的容颜,真的是“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过街楼像是岁月的支架支撑着历史的天空,又像是古城的心脏,我们能听到久远的呼吸,能触摸到历史的温度。我的指尖触摸着文字的凹凸,那一瞬间忽然就有点恍惚,感觉我的指尖上会开出一朵花,花蕊中藏着时光的秘密,我忍不住嗅嗅,我嗅到了时间发霉的味道。我靠着过街楼,感觉有点面对浩渺的这段历史的无力的怅惘。我听不到得得的马蹄声,看不到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景,沉寂也是一种喧嚣,荒凉也是一种生机。
被熏黑的墙壁、废弃的井、倒塌的灶台、墙壁上的斑驳的字画,曾经这井里面也是清凌凌的水中倒影着蓝莹莹的天,而今,像是失神的眼睛打量着这个日渐荒芜的世界......人们生活过的痕迹就那样裸露在时间的荒野上,我无法想象,这儿曾经也是炊烟袅袅,也是鸡飞狗跳,似乎那些喧腾的时光就这样沉睡在岁月的罅隙了,唯有偶尔的星星点点的绿意中听到岁月的回声。
前面只有一户人家,房顶上有淡淡的炊烟,院子里也棵不知名的树一片苍葱,在这个废弃的古城里感觉像是一棵枯树上长了新的枝丫,内心簇拥着一种疼痛的欣喜,似乎那一抹绿替我看守那段峥嵘岁月,我站在虚掩着的门口,空荡荡的院子里盛放着空荡荡的记忆,一只猫从废墟中拖着臃肿的身子迈着蹒跚的脚步行走着,就像是时间的脚步从容而又决绝。如今,真的是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我的内心涌动的一种恢弘的苍凉,落日洒在断壁残垣上,像是岁月的回声一样渺茫。
我站在城外的山岗上,一座破败的古城就在我的眼底绽放、坍塌。多少年的时光呼啸而过,如今我看不到人来人往,更听不到得得的马蹄声,而千百年的光阴就是疏忽之间,岁月就是一只飞鸟,总会在历史的天空留下痕迹。
据史料记载:峡口是古丝绸之路的重要驿站,乃古代中原通往西域的必经之地。扼甘凉咽喉,锁金川大地,军事地理位置十分显要。 峡口历史记载最早起于汉代,明清时期扩大防卫,属山丹卫管辖。明万历元年(1573年),巡扶都御使廖逢节率兵重修加固峡口古城,增设防御设施,内为土夯,外为砖包,辅以石条为基,固若金汤,又称“生铁城”。明万历二年(公元1574年),都司赵良臣在石碑上题名“峡口古城堡”。 峡口古城占地面积19万平方米,为长方形结构,开东西两门,城内官府、营盘、民宅、商铺、马号等建筑布局严谨,错落有致。历史上的峡口城肩负着官吏接待、军粮供给、通邮通商等职能,政治、军事、文化地位十分突出。
这些葱茏的文字里读出了岁月感,也读出了人生岁月的沧桑和自然辨证法的无情,五百多年的光阴就这样走了,历史就像是一棵行走的树,每个枝丫里都是光阴的故事,可是,不经意的瞬间,往事落英缤纷,我们捡拾着凋零的叶片,再也拼凑不出葱茏的场景了。
在历史长河中,峡口古城作为丝绸之路的一个点、一个窗口,承载了丰厚的人类文明,蕴藏着深厚的文化底蕴。汉明长城,蜿蜒近百里,是岁月的屏障,也是历史的露天博物馆,用汗水泪水书写,和泥巴一样沉默而又永恒。影射出当时峡口城屯兵设守、刀光剑影、风烟如云的古驿景象。
古峡口传奇故事众多,历代文人学者,赋吟峡口的诗词歌赋有30多首,其中唐代诗人陈子昂“峡口大漠南,横绝界中国”、明代岳正《石峡晚翠》“石峡嵯峨胜禹门,万年古迹到今存。两山张掖如鸾峙,一水中流似马奔”等诗句脍炙人口,广为流传。这些美丽的诗句,像是岁月的丝线以如此诗意的形式缝补着历史留下的漏洞。这个长满了故事,结满了诗句和传说的古城就这样坍塌在岁月的风中了。
我背靠着长城,面对着烽燧,千年的光阴像是一张网,我有一种举步维艰的感觉,感觉出了这个古城,我就被岁月的洪流掩埋了。我绕着古城的断壁残垣走着,遇到了一个老人,我内心涌动着一种柔软的感觉,似乎那就是一个时光老人,他会告诉我古城的前世今生,可惜老人是个盲人,他自然看不到曾经多么繁华,我忽然心里就有点说不出的委屈,似乎古城的沉寂就与他有关。老人的世界里没有光亮,可是他应该能听到岁月走过的脚步,似乎他多话一句话,就是一抹光亮,照亮我脚下的路。老人说,古城里的人都搬迁完了,年轻人很多都打工去了,那个小村庄也只剩下了老人和孩子。好像岁月就是一条河,一面是一首残缺的边塞诗,一面是山水田园诗。草木盛开的地方,烟火也在绽放,门前有小池塘里又新鲜的蔬菜,这个村子的人们就生活在历史的对岸,废弃的在疯长,蓬勃的在凋零,沉默的在喧嚣,喧腾的在沉寂......
也许过不了多少年,岁月的路标也坍塌在岁月的风中了,没有了这个路标,我们还能够找到岁月的出口吗?
离开的时候,回眸这座废弃的古城,得得的马蹄声扬长而去,历史的车轮就这样滚滚向前,在岁月的尘埃里我擦拭不清岁月的容颜。多年的时光像是一场铺天盖地的雪,覆盖了所有的过往,又像是一场漫天的雨,让深的更深,让浅的更浅......
2019.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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