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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西诗群 | 江门物语，吾家吾乡
发布时间：2020-06-05作者：来源：点击：
珠西诗群 | 江门物语，吾家吾乡
编 者 按
诗无国度之分，但诗人却有国，有家，又或者说：心所安处，即是吾乡。
上期转发《特区文学》载文《有待挖掘的富矿——关于江门文学的对话》中，五邑大学文学院教师宋雯博士与江门市作协主席张启雄先生的精彩对话，令珠西诗群的诗者们，将目光自觉“回归”，并重新审视这块可共称为“家”的土地。江门的人文，江门的风物，江门的独特历史底蕴与现代符号，毫无疑问是一座文学富矿。面对这座极具文化和美学选择的富矿，值得用诗意笔触深度挖掘，以此营建江门在现代诗国里丰瞻而又富丽的景观。
“文学富矿”之说，触发珠西诗群推出“江门物语，吾家吾乡”诗辑。或许，这仅算是尝试，期望更多的同行者与后来者，成为挖掘者。（李月边）
No.1
丹灶回眸
◎懂小姐
冬日的晨雾
从两座楼房的夹缝处拐弯
裹住了我，落叶像段心跳
带着绻曲而锋利的边齿
由相反方向
涌进昔日的村径
榕树上聚集的麻雀
正在寻找泊脚的枝头
祠堂里的大小石狮子
品不到蔗甜和闻不到稻香
脖子没再扭转过来
口中却咬着炊烟的尾巴
我的目光与墙上的遗像吻别
探测岁月双唇的粘度
手指沿着模糊的砖路按捺
试图续写族谱
回望肃穆祠堂
在接莱桥上，我还想
重启废置的水道，托高桥拱
让搁浅的小船返回
No.2
柑茶之恋
◎潭啸
茶之篇
邂逅一缕香
她曾朦胧了宋时的明月
又跋涉过明清的风霜
从远古迢递而行
最终奔赴向此
缭绕在我的心房
人称我口苦面凉
又哪知
世间胜景，常在幽深
我从那日嘉木成英
便暗结愁草
情深自藏
你来时
形容枯槁，骨皮布褶
飞扬起被年轮辗轧过的笑颜
却赠我盛世芸香
摩挲我经年的苦涩
慰藉我跨越时空的沧桑
那些断裂的筋骨
再也回不去昔时柔软
回不去青果般饱满的少年忧伤
你用味道描绘四季轮换
还隐约混着禾杆草的熏香
那香，唤醒我所有前世的断肠
我仿佛触到彼时，你执拗的脸
挣离盛夏的枝头
向死赴情，辗转于熏蒸曝烤
你将青春狠心风干
仅凭满腔义无反顾的多情
一路追寻，向我老去的胸膛
柑之篇
自那世嘉木成英
清明雨打落他枝端初芽
我便见识，什么是清峻模样
我用花谢时的残容
嗅过他一瞬清芳
从此，一眼眷恋，几世情长
谷风习习，泾水湜湜
是谁在诗中唱过的荼叶苦心
不过是不懂
世上意甘，未必深情
时光为凿，千锤百炼
方能酵酿出隐忍拔俗的甜
你毅然褪去一身鲜叶浮华
何曾醉心过春意斑斓
更未贪恋青葱如烟
你将铮铮骨血揉捻成铠甲
自此，阅尽风物人情
释怀悲喜尘念
提壶煮泉，玉川涤心
是你，润泽了文人的清骨
慰藉了杯中的明月
牵引我三生轮回的恋
倾慕随行，涅槃芬芳
只为今年此时，茶与果的融香
追随一缕香
我曾朦胧了宋时的明月
又跋涉过明清的风霜
从远古迢递而行
最终奔赴向此
缭绕在你的心房
No.3
碉楼基石
◎海洋
石头，委身墙基下
唯有整幢楼的体量，才能体会
底层之重
与蚯蚓作伴，每含一口泥土
都在压实一颗乡愁的种子
长出一座思念的导航楼
稳稳的伫立在胸中
海外游子掌上的老茧
仿如打在脐带涡里的根基
一年中，月亮绕过十三圈
环环相扣，宛如妈妈的脐带缠梦
有朝一日
燕子在檐下繁殖春归的鸣叫
我的心，变成一台发动机
驱动梦的翅膀往回飞翔
No.4
梁启超故居行
◎梁子
谁将一沓《春秋》故纸
遗落在南方古村落
让我披着七月雨水前往翻阅
四合院静静伫立
在履历表的籍贯栏
搭出一台戏最早出现的布景
一座山塔触及文曲星
一棵嫩芽终将长成大树
少年主角成长的地方
如源头娓娓叙说河流的真实
青砖墙上绘着风雨幻影
走廊迂回朝历史纵深处深入
转角处他怒发冲冠公车上书
凭栏处他挥斥方遒激扬文字
高楼处他宠辱不惊心怀天下
幽僻处他闲庭信步拈花微笑
黑白相片，昼与夜的缩影
一出出电影桥段
展示主角一生传奇
书生，活动家，政治家，学者
不同年代变换不同角色
那一个才是卸装后真实面目
谁能抹去光耀门楣的杂芜
敲开书斋走入那人内心
我心炽热，唯饮冰解忧
时间如阳光穿透一切阴霾
书页中诞生的生命
终随雨水消逝
唯有在庭园找到归宿
青草隐隐散发恒久的光
No.5
碉楼的春天
◎漠阳
抬头是蔚蓝的天空
低头是翠绿的大地
一百多年的风雨冲涮
墙角的花儿依然盛放
晨曦中，鸟语花香，田野之上
那一座座矗立的碉楼
宛如天堂之吻
拥抱着岁月，如歌如泣
都说经历暴风雨后的彩虹
绚丽夺目啊！我仰慕不已
走近这一座座历史的丰碑
面对漫天春色，我双手合十
No.6
博物馆展览的华侨家书（外一首）
◎李月边
你的乳房贴近婴儿的嘴巴
菜色的童谣像根麻线
牵引到额角的叹息
密密地缝进煤油灯光
缺乏营养的啼哭干瘪
（我的目光被封存在橱窗
像摊开的泛黄信笺
溢出百年前的黯淡早晨）
你在南洋橡树林，赤脚踏遍雨季
而澳洲葡萄园的冬天是场疟疾
噩梦中回响北美矿山的爆炸声
死去的兄弟，在西欧
轨枕般延伸
（我承认以上的四个影像回溯
曾被泪水模糊，每行字迹
蒸发出血汗的味道）
传统的悲剧都以团圆为结局
山伯英台幻变的两只蝴蝶
目送牛郎织女登上鹊桥
但太平洋的浪花
青苔般苦涩
（现在，关于古村老屋的悄然回归
关于那一排历史砖瓦的包装
我想，你们在天之灵都知道吧）
石头村，空壳村庄
这里的夜晚曾不上木闩，一年四季
邻居们打开门窗，听听赞美或诅咒
清闲神祇，只想寻找并品味偷窥的眼神
祖宗不用保佑也风调雨顺，石巷
青苔的味道和水牛的表情是百年字号
炊烟的故事可以讲到唐朝，讲到
乱世的惊悚和盛世的欲望
男欢女爱像鸡鸣犬吠般安稳悠长
这里的先人牌位已驻进城市，村中老屋
死去的活着的名字湮没在倒塌的砖瓦中
老榕树沉浸的旧日时光，寂寞无语
氲氤的却是残墙断壁和杂草虫族
这番景象与罪恶无关，和美好有关
今天我带着模特来这陌生的地方取景
模特说，若没向导带路会有毁灭的风险
我按下快门，觉得美女的紧身裤很好看
这里，先人的痕迹将被动植物的呼吸覆盖
当风高过树顶，鸟声定格在青天
No.7
仓东村组诗（选二）
◎李白云
仓东村之一：老村长
所有的耕牛都走了
只有他留在牲口棚
处理日常的人畜纠纷
所有的青石板都拿去卖文化
每天，就他坐在水泥凳上
扯岗楼和榕树垂下的胡子
所有的阳光都来到晒谷场
他迎前，瞳仁像晒爆的种子
蹦出自己的豆荚
炊烟很忧伤。外来的篝火
在荒地焚烧暗渡的夜露
群星都失去了落脚的草尖
仓东村之六：告别
从廊门扑过来的狮子赶走我的心
墙上的浮雕在喃喃自语
时钟一刻不停地搅拌
脚下都是它吐出的石屎和泥浆
我朝泵房的水车挥手
像鞭炮那样致敬和表决
我未能理解芳草和稻浪始于交媾
黑夜的消息在日出频频误传
No.8
鹤山水乡（二首）
◎野松
三夹腾龙竞渡
小满，大满。江河涨
你们从河底醒来，仿如重生的诗神
锃亮之身述说两千多年前的故事
更述说水乡恒久不变的情怀
一种传承，雅化的使命
十八支雄性的队伍
集聚如从四方游来将跃龙门的众鲤
一碗碗雄黄酒下肚
热血汇成西江的洪流
不可或缺的拜天祭地
告慰远逝的悲怆诗魂
祈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龙头向上，龙尾翘起，锣鼓架起
在吃了粽子之后，将米饭菜肴
将忠义将家国情怀泼洒江中
雄性激素聚积的胸肌肱二头肌
再度隆起于五月的风雨
古铜色的裸背反射阳光
闪亮于无数惊讶的瞳仁
这三夹河啊
与我的汩罗江我的云梦大泽
水流相通血脉相通
高天之上的云朵
飘飞的巨筝，俯视宏大的场面
只为静待激动人心的时刻——
砰砰！比赛的枪声爆响
两支贴着水面而飞的利箭穿透时空
两条出海的蛟龙奏响了进取的乐章
岸上水上有声与无声的呐喊
在同一节律上跃荡……哦哦
响亮的号子，翻滚的白浪，飞溅的水花
鞭炮声里升滕弥漫紫色的烟雾
节奏不断加快的鼓点中
扒丁们弯腰低首奋猛扒划向着目标冲击
咬紧牙关水乡人向命运挑战的韧性
是水的灵性水的母性孕育的结晶
哦哦！这使尽洪荒之力
绝不仅仅是一种炫技一种耀术
而是老中青少同舟共济生活信念的体现
心与心相贴团队共同拼搏精神的体现
八百米赛程之后是高昂起的头颅
是自发的狂呼，是高举桡扒的豪迈啸嗷
是雀跃而起，是握拳挥臂
是纵身一跃再入时代的江流
是新日子新生活新征程的启动！
如此的竞赛唯有名次，没有失败
唯有对大江的钟情，对大海的向往
唯有我们古老国度永葆的活力
唯有我们再度焕发青春的民族
将腾飞之梦寓以龙的威猛龙的精气神
以勇者之智智者之勇纵横捭阖
是的，盈荡于我，盈荡于我们心野的
胜利的欢呼乃因了吾国一天比一天强盛
君不见兮！那贴着水面而飞的箭舟
正在新的地平线竖起新的希望之帆
探访蝴蝶故居
修葺过的三间二廊青砖的水寨村86号
寂然于西江边。尽管西江的涛声依旧
但此刻，那两扇紧闭的木门不带表情
似要拒绝我的再次探访
叩问隔壁洋楼的一位长者
如何才能让我再次走进
我曾走进过的属于一位女子黄金年代的记忆
长者让我再到前面居屋，请一位
蝴蝶族亲的老妇人来打开这两扇
阳光斑驳，早就想让新鲜空气溜进去的大门
老妇人一边唠叨一边盘问我来干何事，是何身份何单位
我唯有一一老实回答，赢得她的信任
因疫情而闭关了许多时日的故居
便静然敞开了衣襟，我似看见一名小女孩
蹦蹦跳跳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很快就回她那民国的上海去了
为不耽误这老妇人太多的时间
我只能用手机拍下《蝴蝶家世与年谱》
拍下她的一些黑白剧照
那盆假花在旧案上开放着，告诉我
旁边的蝴蝶旧居牌子，说明不可移动的文物
仍有岁月留下的声音与痕迹
而那只白色的蝴蝶，翅膀似乎很沉重
在一页红色的封面中扑展不起来
再拍介绍故居修葺的《前言》
拍下那些介绍始于上世纪20年代
中国半有声与有声电影的文字
拍下她的头部铜像
拍下她那对迷人的酒涡，以及旗袍
我想去翻阅曾经存在但却已
不再存在的，那几本厚厚的书籍
外面就起风了。我忽然记起
昨天的天气预报：今日会有狂风骤雨
我唯有真诚道谢那位老妇人
走出了故居。而大雨已经滂沱
岁月模糊得不见了来路
更见不到欲越过太平洋的波涛
飞回来的那一颗幽魂
却记得，去年我来时，见到的
那一抹，从天井漏下的斜阳夕照
No.9
望夫石（外二首）
◎林文虎
题记：广东台山上川岛，山上一处岩石群，如一渔女背着孩子眺望远海归帆，名曰望夫石。川岛人热情好客，岛民生活富足祥和。那些张保仔故事、望夫石传说虽然充满战斗精神，但我更多的是欣赏石的天然成趣，甚至望石生义，心生愉悦，更愿岛民以“平安，获得”为幸福的心永远得到上苍恩赐。
望石，望您平安幸福，收获满满，诗以记之。
峰处，背负明天的太阳
脸庞映红西边的远海
渔家女心中的太阳
海郎，驾着幸福踏浪而来
两条小船
把沧桑荡漾成时尚
乡愁带给了时光
似情侣在窃窃私语
不是吗？河面这一对
岸上成双成对
红彤彤的是新人的盖头
渔趣
成排的钓者
竿起绳落
是渔情繁忙吗
那几位稳坐不动
是否有鱼吻饵咬勾
他们会否错过
河中央的那条渔船
挂着两大串网
分明是专业的常客
这个河段水域
好像很多喜悦等待收获
No.10
在梁启超故居
◎杨雨
先生，故居的绿植已爬满藤蔓
禾雀仍是四季常青，沿廊落下
多次前来，你都在书架前扶额执笔
眉宇间散发百年忧思之气
先生，天井中央尚有水渍未干
仿佛一场雨还在淅沥，阳光熹微
青墙之外，泥沙沉疴已淘洗殆尽
茶坑的鸟鸣正撒满天空
先生，在院落里矗立向前的雕像
是你的第几尊身影，云涌风起
时光演进，又有多少散落在历史尘埃
留下基座上一段石刻的导语
先生，你留给九个子女的箴言
收获与耕耘的辩证告诫，恳切言辞
殷殷寄语，已是家教的传奇
隔着玻璃的家书泛起爱与思的亮光
先生，你一生度过的国耻世变
铁与血浇灌的山河，沧海桑田
草木葱茏，还在经受着新的火焰
饮冰人流淌着难凉的热血
先生，故居的绿植已爬满藤蔓
禾雀仍是四季常青，沿廊落下
悬垂之物，其实有着共同的根基
如今繁花似锦恰如展翅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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