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月的阳光,来得亲切,及时,也很简单,照得人身上暖暖的,心里也跟着暖暖的。晌午时分,我在房后院子里的长椅上刚
坐下,猛然间,不远处飘来了一阵口哨声。一细看,在我左侧不远处另一个长椅上坐着一位比我年龄大得很多的老头儿,难道吹口哨的是他?我心里纳闷。可是,如果不是他,这里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人了。想到这儿,我好奇地站起身来走了过去,坐在老人家的旁边,冒昧地和他搭讪了起来。老人家是爱新觉罗家族,老北京了。1940年生,原北京吉普车厂工人。90年代初退休后住在南城方庄女儿家里。他说他从小就喜欢吹口哨,小学念书时一下课就到外边吹两下子再回教室上课。高中毕业后,没考大学就上班到厂子里工作了,每到工间休息的时候,别人有的凑够三五个打一会儿牌,他就到外面吹一会儿口哨,顺便透透气。现在这下子倒好了,刚到55岁时就退休了,人老了也没有别的事了,老伴儿早就没了,女儿女婿在海淀中关村那边上班搞IT产业,小外孙儿住校读研,家里就剩他一个人,想什么时候吹就什么时候吹,想怎么吹就怎么吹。他说他一直吹了几十年,除了头疼感冒,从来没有间断过。
说起吹口哨,我过去也有过这个嗜好,所以对老人家讲的这些容易理解,只是现在不吹了。我问老人家,他现在吹口哨纯粹是出于过去养成的习惯吗?老人家笑了笑告诉我,除了打发时光,高兴高兴,吹口哨还能通过气息大出大进,增加脑血液循环,避免大脑缺氧,尤其有利于睡眠。再就是他自己有时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儿了,吹一阵子口哨,转移注意力,可以通过这个调节一下情绪。说到这里,老人家又笑了笑,转过身来告诉我,女儿女婿有时因为一点鸡零狗碎的小事闹点小别扭,两个人光顾生气,家里没人做饭,他肚子俄了,就悄悄走到孩子们身后,故意吹上几下。听到爸爸的哨音,两个孩子也就消气了,就争着去厨房做饭了。看我很愿意听的样子,老人家就接着讲,他外孙儿大学读研再有半年就毕业了,女儿女婿要他考博,上次就差一丁点分数名落孙山,这次爸妈给他下了死命令,死活都得考上。而现在正是复习最啃劲的时候,当外孙儿看电视和玩手机时间过长了他就在旁边吹几声口哨,小外孙儿就很自觉地把手机和电视关掉不看了。我感到很好玩,问老人家他外孙儿认可这种叫停方式?老人家又笑了笑告诉我,虽然话没有挑明,但彼此都心照不宣,时间一长,也就自然形成了这种默契。
老人家还说,叫停外孙儿的口哨声和他平时口哨发音不同,一般说来,发给外孙儿的口哨声音不大,听到即可,出声比较平直,就是提醒一下,点到即止,比较耐心;娱乐类口哨声音有长短、高低、快慢等变化,和唱歌一样,往出吹气时要自带声调和节奏,主要是想达到一定的艺术听觉效果;而健身类口哨吹奏的时候双唇前突动作大,用力猛,但时间不长,因为容易感觉累。听到这些,我被眼前的这位衣衫不是很讲究,年龄正好比我大一轮的京城坐地户老大哥所震撼——因为我以前从未遇到过这样一位把被人们荒疏了多年的吹口哨习惯研究得如此深透和掌握得如此娴熟且区分成如此多种用途的耄耋老人。
因为要买菜做饭,我依依不舍离开了那里。当我走出不远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那悠扬、饱满、音质很好且时续时断的娱乐类口哨声…
作者简介:孙国远,1952年生,原中国驻印尼使馆参赞兼总领事。现为中国网络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老年书画研究会会员,外交部诗社、书画协会和摄影协会会员。被中国国际文化交流中心授予“国际文化交流使者”。自由体诗《网课连着春天》获“诗和远方”全国抗疫诗书画大赛三等奖。